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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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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符歌蘿和煜月核對信息,才確認一件事——現在她們來到了五百年前的天狼族。

煜月本身就極聰明,做為天狼族人,很快理清楚線索,“一百年前,我們天狼族的女子,才明令禁止不許出門,不許與陌生男子交談,而上一次的幻境,你我都變成了被囚禁在家院的女子。而在五百年前,天狼族才不許女子經商做生意,不能輕易拋頭露面,也就無法去賺錢,那個時候,女子開始越發依賴夫家……”

符歌蘿聽明白了,天狼族對女性的限制,是一步步在千年間演變而來的。

五百年前,也就是她們現在身處的世界,是女性自商場、官場一步步被驅逐的起始點。

那麽,她們被束塵鏡帶到這春宵閣,又代表著什麽?

煜月似乎對現狀有些疲憊了,嘆了口氣,望著上方狹小的天窗,“不少姐妹好不容易清醒,邁出了第一步,希望好像就在眼前了,可就在那一刻,又全部化為了泡影。”

上一次幻境的結局太令人欣慰了,如果註定回不去現實,那她寧願在百年前繼續拼下去。

因為煜月不知道,這一次,她是否還有能力,或勇氣再重來一次。

有什麽,是給了人希望,然後再全部打破,來得更殘忍呢?

符歌蘿見煜月實在傷心,伸出手去,落在煜月頭頂時,又慢慢收了回去。

讓她殺人可以,安慰人的事情,倒真是有些為難她。

楚生將兩人關在這裏,並未嚴刑拷打,也沒威逼利誘,一日三餐皆有專人送來。

這待遇倒是很不錯,就是環境相當惡劣,地下室裏不知多少年沒人打掃過,空氣中彌漫著腐爛和腥臭味,地上到底堆放著骸骨,墻上不知哪來的水,整夜啪嗒啪嗒往下落,夜深人靜時,墻壁和地上會傳來骨頭敲碎的聲音,夾雜著不知從來傳來的沙啞嘶吼和鬼哭聲,如同惡鬼索命無孔不入。

若是尋常人,用不了多久,只怕就會被這封閉又詭異的環境逼瘋。

只在符歌蘿眼底,這場面與魔界鬥獸場比起來,不過是小兒科,倒是成名後,許久沒在這樣臟亂的環境待過,她微微有些嫌棄。

煜月見符歌蘿氣定神閑,只神情偶爾透出些不耐和嫌棄,內心生起的那麽點驚悚,都悄無聲息散了。

晚些時候,是挽娘送來了晚餐。

她見兩人被鎖著,背靠著背坐在稍稍幹凈些的角落,掃眼看了下四周可怖的環境,躡手躡腳將餐盤遞過去。

今日的晚飯菜色格外好,不亞於給外間那些臭男人準備的大餐。

符歌蘿調整氣息,用丹田的內力,將嗅覺恢覆一些,果然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直撲面而來。

難得享用美食,符歌蘿的心情也好了些。

這個時候,她才有空打量挽娘。這是一位明顯有些年紀的女子,雖面容姣好,身材豐腴,但眼角的紋路透露出了她的年紀。

煜月似乎辨認了一會,啞然失色,“挽大娘,你怎麽會在這裏,你……”

挽娘也認出了煜月,很短暫的驚慌後,又恢覆了從容不迫的神情,“這兒不是人住的地方,你們還是早些想通,也好早日出去。”

顯然,挽娘這是來當說客了。

煜月卻對挽娘的身份仍感到震驚和疑惑,“陳大哥不是說,你在家裏做針線活嗎,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?”

挽娘似乎對這類問題,早有預感,也回答過幾次,面色都未曾變化,“要活下去啊,小月姑娘,不是每個女子,都能在家過舒服日子的。”

“我們一大家子五口人,都需要吃飯呢。”挽娘笑了一下,帶著苦澀和無奈。

煜月當然知道,不那麽富裕的家庭裏,女孩也是要承擔一部分養家的職責,“可是,陳大哥說你賺的錢,足夠一家人生活了——”

說到這兒,煜月才反應過來,原來岑大哥吹噓的挽大娘能賺大錢的手工,竟然是在春宵閣裏……

她們都被岑大哥給騙了!

煜月不禁火冒三丈,“為什麽岑大哥自己不出去找活幹,要你出來在……賺錢。”

挽娘嘆氣,“他上山采藥的時候,摔過腿,行動不太方便。”

這件事,煜月也是知道的,當時還誇岑大哥是個好男人,為了給挽娘治好腰酸的毛病,才冒雨進山落得個坡腳的下場,可憐極了。

可是行動不便,不代表不能出去找活幹啊,還有很多賺錢的法子,雖然比普通身強體壯的男人要辛苦一些,但萬沒有到將自己的女人推出來賺錢的地步!

煜月氣到整個人都控住不住地站起來,“為什麽他能在家裏心安理得喝酒玩牌九,卻要你來這裏賺錢,你怎麽能犧牲自己,去養這麽個男人!”

挽娘呼吸滯了一瞬,想說什麽,看到煜月的情緒如此激動,又將話吞咽了回去。

她慢慢站起身來,看著煜月年輕美麗的面龐,還有令人不容忽視的氣性,這都是在衣食無憂的家境裏,才能成長出的一種叫不知生活辛酸的小姐氣質。

挽娘笑了笑,沒什麽情緒,“你還年輕,不懂。”

成家後都是一地雞毛,哪能分得清你我,也無法去計較兩方的付出多少,更別說在生活的重擔下,自尊和臉面哪還有心去顧忌。

丈夫自從殘疾後,便有些厭世,出去幹活總會受人歧視,幾次三番下來,驕傲的男人受不了,也就放棄了外出幹活,整個人活得自卑又敏感。

一開始,挽娘的確是做手工活,可很快家裏的存糧就見了底。

坐吃山空,沒有入賬只能等死,而這個時候,天狼族已經不許女子經商,連做小成本的攤販生意也不行。

大街小巷沒有女子的身影,可暗地裏能賺錢的方法還是有的。

第一次,丈夫在收到挽娘拿回來的錢,把挽娘關在門外,自己憋在家裏哭了一晚上。

但這錢與從前三瓜兩棗相比,的確賺得多了好幾倍,家裏的夥食明顯改善。

丈夫在生活質量變好的同時,默默接受了這件事,只偶爾盯著挽娘的眼睛,紅得能低出血來。

在挽娘心裏,一家五口能填飽肚子,比什麽都重要。

哪怕丈夫越發嗜酒,可顧念著她還要“工作”,他到底沒狠下手打過自己。

日子就這麽過著,在社會底層生活的要求很簡單,能活下去就行。

符歌蘿在旁聽完這件事,倒沒有煜月那麽憤怒,畢竟她與挽娘此前沒有交集,自然也就沒有煜月那樣謊言和平和被揭露的錯愕和不忿。

“我是還年輕,可是我們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做生意,也不能——”

煜月還要說什麽,被符歌蘿拉住了。

煜月看到歌蘿的瞬間,想起她在審訊臺擲地有聲說過的那些話,不止能鼓舞人心,還能給人以希望,連忙拉住歌蘿說:“我嘴笨,有些話和道理都不知道怎麽說,歌蘿姐姐,你跟挽大娘說說呀!”

其實煜月並不是嘴笨,只不過一位不谙世事少女說的話,在歷經幾百年生活的挽娘心裏,總會帶著些不自覺的俯視和輕視。

況且,現狀又豈能輕易改變?聽再多道理,也改變不了挽娘的處境。

看著挽娘平淡的眼神,符歌蘿知道,那是被生活磨平後的黯淡無光。

在煜月再次懇求時,歌蘿微微垂眸,不緊不慢地回道:“有人不願活在黑暗裏,我路過可以順手拉一把,可若有人自願活在那暗無天日裏,我不僅不會伸出手,也不會多看一眼。”

符歌蘿從來不是什麽善心的人。

她這句話說得很平淡,好似她本就如此冷漠。

挽娘聽後,顯然楞怔了一下,而後低頭將餐盤好,默不作聲離開了。

煜月知道她要求一個外族人,幫族內解決一個本身就是大頑疾的病癥,是有點強迫人了。大概是符歌蘿接連幾次,不顧自身安危,站出來替她和族內姐妹抗爭,讓她看符歌蘿都帶著崇拜和敬仰,符歌蘿身上帶著光亮,就是上天派來解救她們的女神,也是治療那頑疾的一味靈丹妙藥。

“那你為何,要幫我們?”煜月終是開口問道。

符歌蘿吃飽了,在僅有的兩步幹凈地面上,來回踱步,極其輕松地說:“大概是閑得吧。”

或者還有一個原因。

上一世,天帝在她死前,曾說過一句話,她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那句話是:如果你是個男兒,那待我退下來,有四大神器的助力,你或許會成為上古以來最大有可為的天帝吧,可惜你不是……

歌蘿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。

可在天帝眼裏,她是血統混雜的私生女是錯,生為女子,更是最大的錯。

煜月見符歌蘿不再說話,也不好追問。

只是她剛坐在地上,腹部便傳來一陣絞痛,如同有什麽在吞噬她體內的血肉一樣,她在一息之間變得面色慘白,眼淚直流。

符歌蘿立刻想到那飯有問題。

不過她自己怎麽沒有任何感覺?

煜月疼得不行,符歌蘿還是喊了人。

當掌櫃的親自出現時,歌蘿更加確定,是他從中作祟。

楚生讓人將煜月扶回去時,明顯對完全正常的歌蘿有些詫異,不過這也說明符歌蘿的確不是尋常女子,何況這樣的情況下,和她講條件倒也正和他意,“我救人,一般都是有條件的。”

符歌蘿慢慢將手背在身後,也笑了,“她的死活,其實也與我無關。”

楚生臉色陡然一變。

探子的話可不是這樣說的,不是說兩人是患難與共的姐妹嗎,能為彼此拋出性命?

符歌蘿向前邁出一步,離開那小塊稍幹凈的地方,踏過堆著些許殘骸和血垢的地面,笑著走過去,“但我仔細想了想,吃香喝辣的日子,可比在這鬼地方強多了。”

楚生瞇眼看著她,眼中慢慢流露出欣賞,片刻後,雙手一擊,“這就對了。”

對煜月下手,遠不是楚生的底線。

符歌蘿在其請自己入住整個春宵閣最奢華的閨房時,看到早已備好的飯菜和浴桶,漫不經心的表情裏,透出一絲了然和嘲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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